程斯聿走的很急,但是抱得很稳。
    他将秋杳放在铺着柔软布料的大床上后,秋杳侧过身,下意识蜷缩起来,像回到母体的婴儿,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她肚子不断传来的隐痛。
    程斯聿调高了空调暖风,坐在床沿拿出手机,低头搜索生理期的注意事项。
    屏幕的光映着他的侧脸,男生的眉心微微拧着,叮嘱秋杳:“闭上眼睛先歇一会儿,”
    秋杳没说话,他声音不自觉地放轻,“我去倒热水。需要布洛芬吗?药箱里有。”
    秋杳刚软了一点的眼睛又倔强起来,握着一张他刚才给?她的擦脸手巾,手指捏着一角来回滚,将光滑的布料捻得发皱。
    “我妈还在房间里等我,你把我送回去,她会照顾我。”
    程斯聿没理这句话,温热的手掌自然地贴上了秋杳的脸颊,试探温度。
    他掌心的暖意熨帖着皮肤,太舒服了,秋杳闭着眼,睫毛轻颤,竟下意识伸手压住他的手背,无意识地用发凉的脸颊蹭了蹭那点儿温暖。
    是柔软的,细腻的触感。
    她莹白的肌肤在手心里轻轻磨蹭,细白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,能清晰地感知到凸起的腕骨和青筋。
    程斯聿喉结滚动了一下,垂下漆黑的眼睫,掩住翻涌的眸光。
    想起上次也是在这里,她用这只手上下摩挲,帮他射了出来,他的身体开始近乎条件反射似的筋挛反应。
    ——
    秋杳蜷缩着躺了一会儿,似乎姿势不舒服,缓缓睁开眼,仰起脸望他,眼神有些迷茫,轻声唤道:“程斯聿。”
    她的脸颊连着眼周都泛着红,声音很轻,缠绕在唇齿间,空气里仿佛都漂浮着缱绻。
    “嗯。”他应着,转身从抽屉拿出暖宝宝,撕开包装,隔着她的衣料小心贴在小腹,又将她的手腕轻轻掖回被子里。
    “程斯聿。”她又叫了一声,好像只是无意识地重复,依赖着这个名字。
    “我在。”
    “前天,我本来想过来帮你拼模型的,”她声音断断续续,很轻,借着扶他小臂的力道慢慢从床上半坐起来,另一只手撑住床垫,身形还有些不稳。
    她的目光望向书桌上完成大半的模型,像在对他解释,又像在说服自己。
    “我做事情喜欢有一个最好的结果,”
    此刻两人都冷静下来,她的话也多了几分娓娓道来的平静。
    “拼模型是,学习也是,游泳是,兴趣爱好也是,所有事情都是我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。”
    程斯聿将接好的温水放在杯子里,递给她,“我知道,你一直很努力,做事情很认真。”
    秋杳低着头,给他一个乌黑的发顶。
    生理期的脆弱和多思让她放下了几分连日来的倔强,冷战和争吵带来的委屈和后怕浮现。
    她忽然觉得,那些坚持和骄傲,在两人之间的不开心面前,似乎也变得没那么不可逾越了。
    她吸了口气,声音更轻了:“我希望我以后做的事,都能心想事成,而不是好不容易迈出一步,却又被放弃,半途而废。”
    “可是我怎么才能心想事情呢?”
    秋杳攥住他的小臂,抬起头来,细长的眉毛蹙起,很是困惑。
    “我也对你有心动,可是我们之间的差距好大。”
    程斯聿正要说话,又听她继续道:“如果我们在一起了,你一个不高兴,又像那天一样给我脸色看。我想我大概是受不了的,可是我和我妈妈现在寄人篱下,我难道要次次不得不忍下来吗?”
    “那种惴惴不安生怕被赶出去的感觉,你这种从小被惯着长大的人根本不会理解。”
    “我保证,”他凝视着她,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,“无论咱们俩怎样,你都不会被赶走,会在德瑞安心念完书。”
    “人是会变的,”她摇摇头,眼底有水光闪烁,“情绪上头的时候,说的话再好听,有什么用。”
    她的脸很小,从他角度看下去,只能看见小巧的鼻尖和湿漉漉的睫毛。眼圈和鼻尖都红着,强撑了多日的平静终于碎裂,露出底下属于这个十七八岁年纪女孩的惶惑和委屈。
    “我明明不想喜欢你的,我有我自己的生活,自己的路,喜欢你会有好多不确定和麻烦事,可是你很烦啊,经常在我眼前死皮赖脸地晃悠。”
    她的眼泪顺着眼尾往下坠,泪珠决堤似的,双手抱着膝盖蜷缩着,红着眼睛看他。平日里倔强平静的杏眼蕴满水色,看起来可怜极了。
    程斯聿抬眸看她,四目相对,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,闷痛得无以复加。
    他喉结滚动,再也克制不住,一把将她纤细的手腕握住,稍一用力,便将人整个带进怀里。
    熟悉的气息前所未有地放大,秋杳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。
    男生垂着眼,将她紧紧环住,一手揽住她单薄的肩,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脑,掌心温暖。
    程斯聿听着她压抑的哭声,只觉得心都要被揉碎了,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放涌上心头的怜惜,却又固执地不肯松开。
    此刻,他觉得自己心中涌现出了一股很浮夸的英雄主义,英雄无法眼睁睁看着比自己弱小得多的存在遭遇苦难,他也无法对秋杳的哭泣坐视不理。
    就好像很多年前,他坐在电视机前,看着奥特曼张开手臂挡住怪兽面前的人类城市时,心里蓦然涌起的简单又炽热的憧憬,他要做那个最强的,保护在意的人的英雄。
    秋杳心里那条完美的路究竟通往何方,他或许还不完全清楚。但没关系,她可以继续往前走,不必为他停留。
    他可以一直跟在身后,对她好,保护他,为她患得患失,只要她开心。
    这一刻,程斯聿清晰地意识到,自己彻底败下阵来。败给这个总是倔强,从不轻易向他低头的女孩子。
    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痕,程斯聿垂睫看着她,一字一句,认真地说。
    “没关系,秋杳,你只管走你自己的路。”
    “让我来追你,一直对你好。”